曾國藩在給兒子紀澤的信中大贊路德：“陜西近三十年科舉中人，無一不出閏(路德的字)先生之門，湖北官員中想亦有之名。”曾國藩向兒子推薦路德，讓其無論是做學問還是做人，都要以路德為榜樣和楷模。

　　□朱文杰

　　路德，清代著名教育家，曾為西安書院門內關中書院的主講老師。在關中書院的歷史上，要說授徒時間長、培養學生多者，首先要數這位路德先生。

　　在清代，關中書院乃是響徹西北和國內的一所高等教育學府。明代萬歷年間，大儒馮從吾在此講學，由于聽講學生太多，校舍難以容納，馮從吾便致力于擴大校圍，到清代這里逐漸發展成為具有一定規模的關中書院。

　　今天要說的路德先生，在西安其實沒有太多的人知道，在陜西及西安的一些辭書和典籍中也鮮見他的名諱。然而，這并不影響這位清代教育家在歷史上卓著不凡的成就。

　　一

　　路德出生于終南山下的周至縣，路氏為享譽一方的名門世家，族人多有成就，曾出過3位翰林、5位進士。路德于嘉慶十四年中甲榜二甲進士，被選為翰林院庶吉士。先后任戶部湖廣主事兼軍械章京、方略館協修、中憲大夫。正當他準備大展宏圖之時，卻因患眼疾而不得不歸鄉養病。

　　仕途前程雖然中斷，但路德并沒有因此消沉。他受聘于關中書院，從而開始了他人生的一次重大轉變。他認為讀書的目的是為了提高自身修養，以知識裝備自己，從而成為具有良好道德品質的人。他要求學生先立品行，后做文章。他給學生講誠信：“有志償債者，不敢負債;有志全交者，不敢濫交;有志酬恩者，不敢受人恩。”他還說：“精誠之至金石為之立開，忠信不渝波濤因之可涉。”

　　他投身教育，著書立說，為弘揚關學而授徒育人，培養了一大批知識精英和棟梁之材。經路德先生教授的學生達千人之眾，許多弟子后來都成為名家。晚清著名的東閣大學士、財政大臣閻敬銘便是路德先生在關中書院講學時拜入其門下的弟子。閻敬銘稱贊先生路德：“懷抱峻潔，遺棄榮利，言學言理，切近踏實，毫無門戶標榜習氣。”

　　二

　　路德先生熱愛桑梓故里，他在《歧麥銘有序箴銘》中有言：“雍州(關中)之土，實稱上腴，矧唯我邑，山水之區，終南為屏，清渭為帶，澗泉野泊，縱橫灌溉，竹林果園，菜畦藥圃，芒芒蕪蕪，下不見土，何值不蕃，何稼不繁，他邦旱稿，我獨厭飧。”讀之讓人感動。

　　路德初為翰林時的一件趣事，成為文壇佳話。那是嘉慶己巳年，路德被選為翰林院庶吉士，跟隨陶澍先生習翰林之道。一天，陶澍給路德寫了兩個字——“盱眙”，然而，身在北方的路德卻從未見過這兩個字，陶澍便說這兩個字讀“xūyí”，是江蘇名縣，亦是陶澍的家鄉，此時的路德既尷尬又慚愧。不過，被譽為“陜西第一佳士”的路德，豈肯甘拜下風?于是，他順勢也給陶澍書寫了兩個字——“盩厔”，而身在南方的陶澍也沒見過這兩個字，路德便介紹這兩字讀“周至”，是陜西名縣，也是路德的故里。陶澍同樣有點兒難堪，遂解嘲道，這可真是“北不識盱眙，南不識盩厔”。在場的翰林們聞之皆笑。后來，翰林院的翰林們便以“北不識盱眙，南不識盩厔”這句話來形容南北方的差異，此語流傳至今。

　　三

　　說到路德，就不能不提到近代歷史名人、清廷重臣曾國藩。我國現代史上的兩位著名人物毛澤東和蔣介石，都曾高度評價過曾國藩。毛澤東說：“余于近人，獨服曾文正。”蔣介石說，“曾公乃國人精神之典范”“足為吾人之師資”。的確，曾國藩在治學等方面有著很高的成就——被浙江大學教授胡哲敷贊嘆為：“五百年來能把學問在事業上表現出來的，只有兩人：一為明朝的王守仁，一則清朝的曾國藩。”可見，曾國藩非同尋常!然而，曾國藩本人卻特別推崇和仰佩路德，感覺自己和路德相比，還有相當距離。

　　曾國藩在給兒子紀澤的信中大贊路德：“陜西近三十年科舉中人，無一不出閏(路德的字)先生之門，湖北官員中想亦有之名。”曾國藩向兒子推薦路德，讓其無論是做學問還是做人，都要以路德為榜樣和楷模。曾國藩如此這般必有其道理。他說：“聞近日精于舉業者，言及陜西路閏先生在《仁在堂全稿》及所選仁在堂試帖，律、賦、課、藝，無一不當行出色，宜古宜今。余未見此書，僅見其所著《檉華館試帖》，久為佩仰。”曾國藩能說這段話，足見路德在曾國藩心目中有多么重的分量。在曾國藩給另一個兒子紀鴻和侄子的書信中也有這樣的話：“須買《仁在堂全稿》《檉華館試帖》，悉心揣摩。”“如武漢無可購買，或摺差京買回亦可。”并且再三叮囑他的子侄“讀心手抄，熟必背誦”“讀《檉華館試帖》，亦以背誦為要，對策不可太空”，等等。

　　曾國藩的幕僚李元度對路德的評價更高。他說路德“行誼為文名所掩，其詩古文又為時藝試律所掩”。人們只看到路德是作字大師、八股大家、時藝宗師，實際上路德在畫、剪紙、詩、文章等方面也有很深的造詣。這個評價反映了路德學識淵博，涉獵廣而精，而并非多數世人認為的其僅僅“以八股和試帖詩見長”。

　　路德先生不光影響了曾國藩父子，許多成就了大事業者，也深受路德的影響，晚清名臣張之洞對路德亦推崇備至。同治十五年，張之洞在四川完成其著作《輶軒語》，并指示巴蜀士子讀書的門徑。在其所推薦必學的書目里，路德的《仁在堂全稿》赫然位居前列。

　　這就是陜西周至走出的路德先生，雖名不甚顯，但他卻得到了“五百年來能把學問在事業上表現出來”的儒雅風流人物曾國藩的敬重和推崇，并影響到大江南北，著實令人感慨和敬仰。然而，令人遺憾的是，歷史上有關路德的記載并不太多，因而作為陜西的文化人，確實應當認真深入地研究一下這位胸括萬殊、深藏不露的路德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