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艾涓
收到溫迪雅的新作《每個人都得自己長大》有些時日了,遲遲未提筆,并非無話可說,恰恰是想說的太多。這份橫跨三十多年的友誼,值得我靜下心來,好好梳理那些悠長而溫馨的片段。
關于朋友,平凹老兄歸為兩大類:“一類是生活關照型。人家給我辦過事,比如買了煤,把煤一塊一塊搬上樓,家人病了找車去醫院,介紹孩子入托。我當然也給人家辦過事,寫一幅字讓他去巴結他的領導,畫一張畫讓他去銀行打通貸款的關節,出席他岳父的壽宴。或許人家幫我的多,或許我幫人家的多,但只要相互誠實,誰吃虧誰占便宜就無所謂,我們就是長朋友,久朋友。一類是精神交流型。具體事都干不來,只有一張八哥嘴,或是我慕他才,或是他慕我才,在一塊談文道藝,吃茶聊天。”我向來偏愛前者,總想著自己也能成為為朋友“搬煤”的人,后來才慢慢明白,真正的友誼從不是刻意分類的結果,而是在歲月里自然沉淀的默契。溫迪雅于我,便是這樣一份無須定義卻格外珍貴的存在。
我們的相識,要追溯到三十多年前。當時,京城攝影師李文宏為她拍攝藝術照,托我編發在當時主持的刊物上,具體刊發與否早已記不清,卻成了緣分的起點。20世紀90年代,中央電視臺“焦點訪談”“東方時空”等幾個專欄深受觀眾喜愛,《東方時空》作為標志性新聞評論欄目,成為那個時代媒體公信力的代表之一。其“東方之子”板塊打破傳統新聞的呈現方式,以深度與溫度直擊人心。這個欄目脫穎而出了敬一丹、白巖松這樣的大牌主持人,也使嶄露頭角的“花旦”主持人溫迪雅被更多人記住。
也就是在這個時段,我曾向小溫推薦過采訪對象。記得當年她帶著攝像、導演回到西安,采訪了著名作家陳忠實和年輕的經濟學家、時任西北大學校長王忠民,節目先后在“東方之子”播出,影響深遠。采訪陳忠實先生時,溫迪雅所在的團隊是東方時空派出的第二支采訪團隊。這次回陜采訪,小溫團隊住在西北大學招待所,恰好我那時蝸居在招待所旁邊的老東排平房里,正好方便我來回穿梭、近距離地和她們交流。記得拍攝那天,拍攝間隙,我愛人抱著年幼的兒子探班,小家伙成了現場的“開心果”,溫迪雅和女導演笑著逗他,還分別抱在懷中與我們合影留念。
二十多年后,兒子留學英倫期間,專門去布萊頓拜訪了他的溫迪雅阿姨。當時“非典”肆虐,國內人心惶惶,國外的兒子也讓我們揪心,這種情形下他去拜訪小溫,在國內是不可想象的——我們大都處在封控之中,處于恐懼之中的大多數人是拒絕社交的。小溫熱情地接待了兒子,不但親自做飯款待,還讓他留宿家中,見證了我們友誼之珍貴。
溫迪雅離開“東方之子”赴英求學前夕,寄來《溫迪雅訪談》與《溫迪雅日記》,我當即在《陜西日報》寫下書評,照錄于此,見證友誼——
對中央電視臺東方之子節目主持人溫迪雅,我一直很偏愛。不僅因為她是我的小老鄉,我偏愛她最直接的原因是她的恬適與平靜,她對人生的平和大度以及她在自己營造的氛圍中,與那些天之驕子用真誠與率意完成一次又一次關于人生與命運等主題的對話。偏愛她還有一個很私人化的傾向,那就是與她面對面神侃閑聊時,她表現出的小鳥依人也罷、俏皮刁鉆也罷,竟能使人生發出憐愛之心——這是一個女兒味特足的小女人。然而,就是這個女兒味特足的小女人,冷不丁寄來了兩本讓我這個自以為是的大男人驚訝不已的著作——《溫迪雅訪談》與《溫迪雅日記》。整天我都沉浸在這個小女人用心營造的世界里,走出來之后,唯有的感覺就是讀人觀己、自慚形穢。
《溫迪雅訪談》一書收錄了小溫對張藝謀、余光中、李雙江、金庸、李保田、楊麗萍等18位文化藝術界名人的訪談,從中我們既能領略到藝術家在生命關懷、文藝價值等層面上表現出的豐富而真實的內心世界,也能領略到溫迪雅在關注別人的同時所展現出的自己的人生觀與價值取向。
當然,對于自己的人生觀與生命的價值取向,更直接表現給讀者的還是《溫迪雅日記》。日記為我們提供了隨著時間流逝,溫迪雅有歡欣也有流淚的“我的世界”,揭示生命本源的“在一九九七香港回歸的日子里”,有友誼也有思索的“巴黎之旅”。兩本書有一個共同的風格,就是既收錄了那些東方之子各具風韻與氣度的照片,也收錄了作者小溫多幅風姿清爽的寫真照,能讓讀者在圖文并茂中進入溫馨、愉悅的意境。
關注著別人的溫迪雅也在思考著自己,在現代味特濃的“充電”一詞的感召下,她將踏上通往異國的路去充實自己。當年年底,在為供職的報社總結文化藝術界發生的大事時,我曾濃墨重彩地將央視主持人出書熱渲染一通。不久,她就踏上通往異國的路去充實自己。隨后我們之間就是斷斷續續書信來往,其間,她還將自己的姐姐溫燕介紹給我,讓我們相互之間有個照應,一來二往,又結識了她的表妹明珠。善良的姐姐溫燕、快樂的表妹明珠,還有幼小的外甥女倩倩,我們的相處總是充滿了快樂。
善良的人總能惺惺相惜、互相欣賞、互幫互助,我們所有的互幫互助都是一些日常的、零碎的,也是與生活息息相關的。就是在這樣不經意的相互照應之中,出乎意料地改變了我的人生。
一次偶然機會,溫燕將我推薦給正在籌辦《西部大開發》雜志的陳嘉禎先生,看了我的簡介,特別是了解到我在陜報曾經參與舉辦過西部大開發十二省市區黨報研討會,并就西部大開發采訪過時任陜西省省長程安東后,陳嘉禎先生當即決定讓我先參與籌辦工作。在西部大開發雜志社,我和明珠還有一段短暫的同事經歷。隨后的日子陰差陽錯,我不僅離開了西部大開發雜志社,更是離開鐘情的新聞事業進入政府部門工作,開始全新的人生征程。
溫迪雅了解這個過程,我也談了新工作自己的一些打算,在她這里成了我的一個“小秘密”,后來來信或是見面,這個“小秘密”就成了我們之間逗趣的話題。可惜生活煙霧繚繞,世事難遂人愿。從人生懵懂到會心一笑,不知道有多少“小心思”“小秘密”在生活的窘境之中被丟棄,大概也包括小溫記憶中的這個“小秘密”,可惜當下我也想不起那個“小秘密”的具體內容了。
在我的大半人生中,似乎一切都是大而化之。不說別的,在和朋友交往時,我的大而化之表現得特別明顯,顯現出自己許多的不足之處,也常常讓大家感到失望。仔細想想,和小溫交往的幾十年,大而化之被我表現得更為徹底,她在英倫的求學時光、在鳳凰衛視的主持經歷、轉型房地產CEO的嘗試,乃至結婚生女,我大多知曉卻記不太清。就連她后來回陜省親,我記得的聚會,一次是王忠民先生和其夫人請客,有小溫和她的老公,我和妻子作陪。這次聚會也只記住了一件事,就是和她私聊時得知,她計劃寫一部長篇作品,并起好了名字——《伊妹兒》,我期待著她的成功,可后來似乎沒有完成。
還有一次特別的聚會是陳忠實先生請客,忠實先生推薦了西安西二環土門附近的一家驢肉火鍋店,這次和小溫一起的還有溫燕,還是我們夫妻作陪,大家吃得酣暢、聊得盡興,結束時合影留念。不記得是這次聚會后還是另一個時間段,我陪小溫上了一趟白鹿原,在忠實先生的講述中,我們再次感受著《白鹿原》大半個世紀里人物、事件的盤根錯節和歷史的厚重。
再后來,小溫帶著女兒回來、自己回來,我們都有小的聚會,還曾說好再去白鹿原祭奠忠實先生。緊接著就是疫情三年,一切都在改變中,在全世界的“恐慌”中,溫婉知性的“小溫的有氧花園”公眾號上線了,可以說,隨筆集《每個人都得自己長大》里大多數的文字和圖片,來自“小溫的有氧花園”。這個花園,既是小溫耕耘的藝術園地,也是記錄日常生活的平臺。
如果說生活是創作的源泉,對于小溫來說,創作何嘗不是她生活中實實在在的一部分,我經常和朋友聊起小溫,總是感嘆她竟能把自己的人生建構得如此精致。她寫作、畫畫、攝影、下廚、遛狗、旅游、策展觀展、采訪主持,每一樣她都做得很出色,她和風細雨、陽光明媚,活在當下、享受日常。
當然,小溫的日常生活和創作方式“私人化”傾向比較嚴重,但這恰恰就是她的魅力所在。這種帶有“私人化”傾向的生活與創作氛圍中的情感表達,能與讀者大眾產生共鳴,也就會自然地消解所有被理解或不被理解的自己的或者他人的各種情緒。
我還想說,小溫最珍貴的地方在于,她不試圖以固有的模式,而是用自己的方式、自己的多元化生活注釋人生。通過這幾十年的來來往往,通過她的人生實踐,無數個平凡瞬間交織成的、閃閃發光的軌跡,既是她的藝術實踐,更是她的本真生活。
歲月流轉,世事變遷,我們都在長大。很多人和事都已模糊,唯獨與溫迪雅的友誼,像陳年的酒越品越有味道。或許正如她的書名一般,每個人都得自己長大,但對于我來說,路上有小溫這樣一位朋友相伴,便多了許多溫暖與情趣。
編輯: 意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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