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屆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羅馬》首周末不到三百萬進賬,基本退出了這一波中國市場的博弈。而十天前引進的《何以為家》則從《復仇者聯盟4》虎口奪食,上座率一度反超《復仇者聯盟4》,正喜大普奔地朝三億大關挺進。《何以為家》原譯《迦百農》,是《羅馬》今春奧斯卡典禮上的主競爭對手之一。
不論從技術還是藝術層面,阿方索·卡隆執導的《羅馬》都沒得挑,但論敘事性和故事的代入感,《何以為家》更勝一籌。同樣是不無苦難的家庭故事,《羅馬》與《何以為家》走了當代電影創作的兩個反方向。《羅馬》極盡克制,哪怕其中有暴亂等的悲劇性大場景,也僅只作為人物命運的一個插曲,不點火也不煽情;《何以為家》則緊緊抓住小主人公苦難的稻草,煽情和控訴雙管齊下,這本是它在奧斯卡外語片的角逐中敗北的短板,如今卻成了它在中國市場收獲上座率的保障。
至此,今春奧斯卡頒獎季熱門影片已有《綠皮書》《波西米亞狂想曲》《小偷家族》《何以為家》和《羅馬》等多部藝術片陸續引進,而斬獲奧斯卡最佳導演、最佳外語片和最佳攝影的大贏家《羅馬》,卻成票房墊底的一部。要知道中國市場在奧斯卡藝術片引進陣線上苦耕多年,從2012年《藝術家》《國王的演講》的424萬和640萬, 到去年《三塊廣告牌》《水形物語》的六千多萬和破億,再到今年《綠皮書》的4.77億,連奧斯卡頒獎季前引進的《小偷家族》也有近一億進賬,一度讓我們看到引進藝術片的春天,誰想《羅馬》腳底一滑就回到了解放前。
《羅馬》導演阿方索·卡隆并非無名之輩,作為近年橫掃奧斯卡的“墨西哥三杰”之一,曾兩度擒拿奧斯卡最佳導演殊榮。阿方索·卡隆的名號在中國的響亮度,并不亞于他的兩位墨西哥老鄉伊納里多和“陀螺”,他操刀的《人類之子》在中國擁有眾多資深影迷,執導的《哈利·波特與阿茲卡班的囚徒》更是風靡一時,另一部《地心引力》也曾刷新過中國觀眾的眼球。不論是他的個人名望還是他作品的流通度,均不該是三百萬的門檻都邁不過的困難戶。
不過也不必為《羅馬》的低票房糾結,《羅馬》屬于阿方索·卡隆的個人私貨,本就不是什么流通屬性的作品。影片取材于導演童年境遇,是對自己私人生活的截取,不論是在敘事上還是影像呈現上,皆忠于藝術文本和導演自我表達,絲毫沒有取悅觀眾的意思。其實無需經受中國市場的檢驗,《羅馬》在藝術片里的小眾地位,早在它擄獲奧斯卡最佳外語片時就已分曉。這種藝術片能進中國主流院線,和小眾中的小眾觀眾打個照面,已經是個不小的勝利。
這類個人表達的純藝術片,向來都有一顆追求極致且不向市場妥協的心。侯孝賢2015年的《刺客聶隱娘》讓中國觀眾大呼不明所以,卻問鼎多國專業雜志年度十佳榜首。《羅馬》采取黑白片影像追溯導演的童年印記,從創作出發就注定,這將又是一個不合群的極致追求。放眼世界影壇,現如今能駕馭且敢駕馭黑白影像的導演并不多。斯皮爾伯格的《辛德勒的名單》僅有紅衣女孩一抹紅,是我早年閱片記憶里刻骨銘心的一筆;2017年臺灣導演黃信堯的《大佛普拉斯》干脆通篇黑白,是我心目中當之無愧的年度華語最佳。不少人把張藝謀的《影》誤讀成黑白片,其實那是張藝謀另一個色彩的極端。
《羅馬》的主題表達并不鮮明。那個叫羅馬的墨西哥中產階級社區,有著導演淡淡的哀愁以及原生家庭之傷,同時也是導演成長的庇護所,或說是他的精神之城。導演雖為片中孩子中的一個,卻沒有用第一視角去追溯這段成長往事,而是借一位小保姆的視角代入。影片結構上是兩位遭棄的女人的碰撞,確切地說是兩位被男人遺棄的母親的碰撞,她們沒有主仆壁壘,階級隔閡,本著愛與善良,與孩子們抱團取暖。導演的庇護所和精神家園,其實并非那個叫羅馬的社區,而是母愛,既有來自母親的母愛,也有來自保姆的母愛。結合《羅馬》的代入視角和情節選擇可知,《羅馬》乃阿方索·卡隆的戀母情結使然。(曾念群)
編輯: 陳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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